第35章 殺年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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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東北農村,家裡人口多的,都養兩頭豬,一頭交任務豬,一頭留著年前的時候殺了吃肉。農村人一年的油水都指望著這頭豬。

趙振東家也殺豬,殺豬的場麵都是很壯觀的,殺豬的前一天就開始做準備。

老豬養了一年了,它就要走了,明天就要舉行告彆儀式了,今天還不得慰問它一下嗎?好幾把黃豆粒就是它的晚宴。

它走的時候,還需要用大量的酸菜護送它,酸菜豬肉燉血腸嘛!

酸菜用的量大,需要三四十斤,這個玩意可不好切了,一家一戶隻有一把菜刀,怕殺豬的當天不趕趟,頭一天就有關係好的婦女,拿著菜刀來幫忙切酸菜。

需要請來吃豬肉的人也不少,張桂香家那邊的親戚少,隻有趙振東的姥爺和姥娘和張儒滿兩口子。

趙長盛他家那邊的親戚就很多,趙長盛同誌擁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和兩個妹妹。

趙長盛小的時候,他們家吃飯都不用放桌子,一人一個飯缽子,裡麵連飯帶菜都有,從大缽子開始排,一直排到七缽子。趙長盛同誌位列第五。

因為日子過得都不怎麼滴,平時也不怎麼走動,主要是來串門見了麵冇有話說,說什麼?訴苦?

訴苦大會小隊經常開,誰比誰更苦?

平時雖然冇有什麼來往,但是殺豬的時候就都得來,難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家裡的親戚再加上生產隊的隊長什麼的,還有鄰居和朋友,湊到一起十分喜慶。

不過呢,浪費豬肉,每年都得乾掉二十來肉。

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殺豬菜,酸菜豬肉燉血腸,有大量的酸菜墊底,估計就是因為捨不得肉。

殺豬的當天早上,剛吃完飯,生產隊的殺豬匠老康就來了,老康名字叫做康華,是生產隊的副隊長,隻有一隻眼睛,是個獨眼龍。

他自己並不忌諱彆人叫他獨眼龍,因為他少了一隻眼睛,是他的一種驕傲!他的一隻眼睛是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丟的。

他是一名誌願軍戰士,跟著大部隊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他打過很多仗,還有三塊軍功章。

不過他不願意講戰場上的事情,大家隻知道他的眼睛是被彈片崩的,身上還有很多傷,一隻腿還有點瘸。

具體是什麼情況彆人也不知道,反正縣裡要給他安排一個工作,他冇去,說是乾不了什麼重活,不想去混飯吃。

老康彆看少了一個眼睛,還瘸了一條腿,殺豬那是冇的說,一捅一個準。他自己說的,他用一個眼睛瞄準兒,那是相當的準!

“老康,來,先進屋暖和暖和,彆的人還得等一會兒呢!”

今天家裡殺豬,張桂香老早就起來了,屋裡都收拾利索了,吃飯的桌子也在屋地上擺好了,六個高腳凳擺了一圈。

桌子上麵放了一個暖水瓶,兩個大搪瓷缸子和幾個小碗,還有兩盒大生產牌香菸。

幫忙的人來了,得先進屋抽袋煙、喝點水、嘮會兒嗑。

“來,老康,喝茶!”

趙長盛拿著暖水瓶,往大搪瓷缸子裡麵捏了一點茶葉,嘩嘩的倒滿水。

“嗬,不錯啊!長盛,你們家還有茶葉呢!還有暖水瓶!這個搪瓷缸子也挺好看的啊。”

趙長盛滿臉笑容:“這個搪瓷缸子是柱子得的獎勵,柱子不是打了一隻狼嘛!公社給的!”

趙長盛又把大生產煙打開,拿出來一根,“老康,來,抽根菸。”

人家都說抽袋煙,他說抽根菸,主要就是想顯擺一下。

臥槽!老康真驚訝了,大生產啊!這可是難得能買得到的好東西。得憑票供應。

“長盛行啊!日子過得好啊!”

趙長盛嘿嘿:“那肯定是好啊,領導的好嘛!咱們農民跟著借光了。”

“行!思想覺悟也挺高,長盛,你可比以前進步多了。”

“誰進步了?我哥啊?”

姚有他爸媽姚臣和陳桂英也來了,陳桂英在外屋地和張桂香嘮嗑。

姚臣就進屋了,“老康大哥,你來的早啊,我在道上就猜到了,你肯定是第一個到的。”

“那是肯定的,我一聽到誰家要殺豬,老早就把刀磨好了,然後就上人家門口溜達,生怕人家不找我來。”

姚臣笑嗬嗬的:“老康大哥,我是真服了你了,咱們小隊誰家殺豬能不請你來?還用得著你上門口去溜達?俺們家今年是不殺豬了,不然我第一個就去請你!”

姚臣他們家今年的日子,過得挺難的,他被野豬拱了一下,折騰進去不少錢,家裡的豬早就賣了。

“今年不殺豬就不殺豬唄,等明後年你緩過來了,多養兩頭豬,過年的時候一下就殺兩頭豬,我去哢哢的一下就過兩把癮!”

“那感情好!我要緩過來了,肯定請你去殺豬。”

陸陸續續的幫忙的人都來了,氣氛更加的活躍起來了,老王家的大小子王大河是個活躍分子,這個傢夥都娶媳婦了,孩子都有三個了,依然喜歡滿嘴胡咧咧。大傢夥還都願意逗他,聽他胡說八道。

他因為願意胡咧咧,他爹冇少揍他。

這個傢夥有一次還給趙振東出過一個謎語,這裡叫破悶兒。

那個時候趙振東才八歲多點,就聽到這個傢夥說兩幫夾一溝,中間有個什麼,反正很低俗,趙振東不知道是什麼,正好遇見了王大河他爸。

趙振東小時候很喜歡告狀,他知道王大河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這傢夥也從來不說什麼好話。

“王大爺,你家王大河給我破了個悶兒,我冇猜上來,我給你說說,你告訴我是啥,行不行?”

長得白白胖胖的趙振東,在大人眼裡,一點也不招人煩,老王也願意搭理他。

“行!你說吧!”

趙振東剛說了一個開頭,王大爺就給掐住了,不讓他往下說了:“行了!小三柱子,大爺告訴你吧!是咱們後山上長的那個栗蓬鍋子。”

趙振東信了,栗蓬鍋子可不就是那樣的嗎?栗蓬鍋子裂開了一個口,裡麵長了一個板栗。

“是栗蓬鍋子啊?我還以為不是什麼好東西呢!”

趙振東走了,回家了。王大爺也回家了。

然後王大河同學就被他爸揍了,你一個大小夥子給一個八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

王大河被他爸揍的好幾天下不了炕,上廁所都得摁著小板凳,一點一點挪出去。

屋裡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傢夥煙也抽了、水也喝了、嘮得也差不多了,老康站起來:“乾活!”

一群人稀裡呼隆的出去了,四個大小夥子進了豬圈,扯把就把那頭豬撈出來了,一個人抓一條腿,往案板上麵一摁。豬嗷嗷的拚命叫喚。

老康拿出他的傢夥事兒,在大腿上蹭了蹭,一隻手摁住豬腦袋,一隻眼睛瞄準,“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來。

地上放了一個大盆接豬血,一會兒好灌血腸。

燒水、燙毛、刮毛,分割成小塊,直接扔到大鍋裡麵煮,什麼調料也不放,煮白肉。

肉煮得七八分熟了,撈出來,晾著。

換一口大鍋,放上底油,蔥薑蒜爆鍋,把煮肉的湯倒進去,切好的酸菜倒進去,咕嘟咕嘟,多咕嘟一會兒,酸菜煮的時間越長越好吃。

酸菜咕嘟得差不多了,煮的白肉也晾涼了,切成大肉片子,碼到酸菜上麵咕嘟一陣子,然後分裝到大馬勺裡麵,拿到屋裡的炭盆上麵,繼續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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