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文廟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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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主事祭拜文廟,更像是一場青年才俊的盛大遊學。

登高、策論、做賦、辯駁,賞景、遊園,世家子弟、鮮衣怒馬指點江山意氣風發。

同行者中雖亦有黨派紛爭,但多了地方上來的才俊,齊輕舟倒是融入得很好,如魚得水。

明明是時長不算太長的大半個月,齊輕舟亦要隔日就往焰蓮宮寄信。

報喜不報憂,不說他在文廟的第一場誦唸祭拜就差點被油燈砸到,還是隨行的一位同仁手疾眼快推開他纔沒有被火燭燒傷,隻說今天登上了祁山頂峰,一覽眾山小,在廟裡給殷淮求了個平安符;明天吃到了澄湖精養的蝦蟹,要命人帶一筐會焰蓮宮讓掌印也品一品。

事無钜細,精彩生動,少年人蓬勃的好奇心和鮮活的生命力,一路風景躍然紙上,殷淮彷彿都能聽到他清越的聲音在耳邊說個不停。

其實每天都有專人來向他彙報齊輕舟的行蹤,可那幾頁紙一直被放在他衣襟的內裡。

齊輕舟信的最後,總要再加上端端正正的幾個正楷——“甚念掌印”,一筆一劃,周正端然,透露筆者的清正坦然,赤誠純粹,可讀信的人眯了眯眼,隻讀出一池盪漾的春水。

隻要是齊輕舟來信那一個晚上,殷淮便睡不了一個好覺,他看著軟榻上的腥濕,眉擰得極緊,發了一會呆。

這個身份最大的秘密。

一個招致殺身之禍的秘密。

東廠議事房的左右使看著督主這個禮拜的不知道第幾次走神,麵麵相噓,一個膽子大些的手下喚了一聲:“督主——”

殷淮回過神來,心頭煩躁,斂眉淡聲道:“先下去吧。”

待人全走後,他才從衣襟裡拿出那幾張薄薄的信紙,眼底閃過冷冽又危險的鋒芒。

殷淮向來以自己的自控力與自律為傲,可如今,人一走他便知道,自己越來越等不急了。

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他又重新生出了**。

空虛、焦躁、不受控製。

屋裡冇有那個人就覺得冷,每天都在等一封寫滿流水賬的信,聽到他稍感風寒心裡就提得緊,知道他和朋友去了柳巷花樓湊熱鬨就恨不得立刻將人綁回來……

夜裡風聲很大,殷淮也不命人來關上,任由它吹,隻是緊緊地捏住那幾封薄信。

他水深火熱中的命符,他病入膏肓的靈藥。

他想成為一個籠子,禁錮一隻百靈。

焰蓮宮連著三天有人被罰,或仗責至脊背發爛,或以烈刑發配。

殷淮前段時間的平和寬宥讓他們幾乎忘了他們的主子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淡漠、陰狠,平靜、無常,嚴苛。

嘴角一掀,置人生死。

下麵的人一個個的開始警醒起來,冇有敢放鬆警惕的,他們的主子變得又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殷淮早前在齊輕舟麵前偽裝的善過於逼真,讓他們都跟著入戲;熟悉,是因為那位淮王殿下冇住進來之前,他們對這樣的殷淮習以為常。

就連焰蓮宮掃地的仆婦都深刻地感知到,淮王離開後,整座宮殿像一座蕭肅冷寂的冰窟,瀰漫著陰鬱微妙的緊張氣氛。

人人自危,心中惶惶。

好在他們不用這樣每天提心吊膽地撐多久,就把淮王殿下盼回來了。

外麵的世界雖然精彩,但他越到後麵越覺得索然,一想到回焰蓮宮倒是心跳快上幾分。

靈鳥躍於九天,最後也總要歸巢。

回到宮中已經二更時辰,殷淮提著一盞八寶琉璃宮燈,一手抱著那白狐,似月宮謫仙,那狐狸便是座下靈獸。

宮燈如晝,琉璃燈盞璀璨分明,為他照亮了一條長明的道,也照亮殷淮雍容清貴的半張臉。

齊輕舟從馬背上跳下,急急跑過來,一頭紮進殷淮懷裡:“掌印!”

他抱緊殷淮的腰身,埋首於頸窩,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冷香:“我太想你啦!”

殷淮抱他的手臂驟然收緊,齊輕舟笑嘻嘻地仰頭,撞進他眼睛裡,愣了一瞬。

依舊是那雙漂亮絕豔的丹鳳眼,在燈光的對映下又黑又深,像城外那條幽沉深靜的河流,湧動著一絲他冇見過也看不懂的情緒。

齊輕舟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被皮毛豔麗性情凶猛的野獸鎖定的感覺。

然後,他聽見殷淮微微俯身,修長的手指伸進他的頭髮,臉堪堪貼到他的耳朵,啞聲道:“臣也想你。”

線條優美的側臉蹭過他的耳朵,貼了兩秒,狀似無意地蹭了兩下,才直起身來。

齊輕舟一整隻耳朵的耳骨瞬間軟下來,染上一層薄薄的紅,在宮燈下如同一瓣花。

又酥又癢,他縮了縮脖子,又笑嘻嘻伸手去抱地上那隻毛髮發亮,胖了一圈的雪狐:“乖乖!想不想我!?”

仙氣十足的雪狐優雅眨眨黑眼睛,柔軟但還依稀可見矯健骨骼的身軀蹭了蹭他掌心。

當初要把他帶回宮的是齊輕舟,可餵養訓練的卻是殷淮,雪狐那股高傲又懶洋洋的勁兒被養得越發像他的主人。

無視身後跪著的烏泱泱的一群人,殷淮一手提著燈,一手從他的腰際緩緩滑落,牽住齊輕舟的手走回宮。

大的牽著小的,小的懷裡抱一隻狐狸,走在燈亮如晝,花瓣飄落的宮道。

齊輕舟低頭眨眨眼,注意到殷淮換了種牽法,以前掌印也會牽著他走路,但都隻是拉過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裡,親昵中透著一種恭敬的保護。

而此刻,插進他指縫的那幾根細長的手指存在感極強,讓他想忽視都難,指縫相交,十指相扣。

嚴絲合縫,強勢、牢固、密不可分的契合。

齊輕舟有些奇怪,但也冇往心裡去,緊緊反握住殷淮的手。

作者有話說:

掌印也有抵抗不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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