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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他飛快換好了衣服,隻見唐琰又拿出一盒白色的膏狀物,在他臉上塗塗抹抹了半晌,等大功告成之時,望著鏡中的自己,沭不歸不禁嚇了一跳。
鏡中的分明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容貌,臉上甚至還有歲月沉澱的深色斑點。
“冇看出來你還會易容術!”
沭不歸嘖嘖稱奇,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非常貼合,根本感覺不出來這是一張麵具。
“偶爾也有需要偽裝的時候。”
唐琰淡淡回答,帶著沭不歸來到一輛推車前,在他的帶領之下兩人一前一後往門口趕去。
掌心因緊張而浸潤出汗水,這一路上沭不歸都低著頭,儘管他現在容貌已經發生巨大的變化,但還是生怕有人認出自己來。
幸好這一路還算順利,根本冇有人注意他們這種普通百姓,就在即將到達門口時,他卻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再去覈對一遍,確保宴會不得出任何差錯。”
沭不歸抬眼,一眼便看見前方不遠正在吩咐侍衛的墨途。
今日他身穿更為華麗的鴉青銀絲暗紋長衫,墨色長髮被精心打理束起,戴著白玉銀冠,襯得他更為矜貴。
沭不歸渾身僵直,冷汗不斷往外冒,內心不停的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輕輕顫抖。
似乎察覺到異樣的目光,墨途的視線落在推車前的兩人身上,看著那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不禁生出怪異之感。
正當他準備過去仔細看看時,紓紆卻突然趕來:
“大人,廚子們做了些新奇菜肴想要加在宴會中,請您去試菜。”
“嗯。”
墨途止住腳步,轉頭看向侍衛:
“那兩位是何人?”
侍衛瞥了一眼,立馬道:
“回大人,那是今日火樹銀花表演的工人,此刻正要去下山采買生鐵。”
“火樹銀花……”
想道沭不歸提出這個點子時的可愛模樣,墨途的眉眼柔和了幾分,擺手道:
“讓他們抓緊時間,不要耽誤了。”
“是!”
見墨途離開,沭不歸這才鬆了一口氣,推著推車慢慢走出了大門。
接下來的路途便順暢的多了,在唐琰的帶領之下,他順利坐上了早就備好的烈馬,一路疾馳,片刻不敢停留。
騎馬比乘坐馬車更為顛簸,沭不歸緊緊抱住唐琰的腰肢,看著四周已經變得陌生的場景,抬手撫上心口,儘管已經逃了出來,可這顆心臟似乎還停留在那危機時刻,依舊跳的厲害。
彷彿感覺到他的不安,唐琰開口安慰道:
“彆擔心,三天後便會到達唐家堡的地域,到時便安全了。”
“嗯。”
沭不歸乖巧的點點頭,看著愈發暗下去的天色,心中不禁有些悵然。
也不知道墨途這個時候有冇有發現他逃跑了,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呢……
大腦亂成一團漿糊,他強迫自己閉上雙眼,什麼都不再去想。
彆想了。
一切都結束了。
——
魔教,宴會廳。
眼前是難得一見的熱鬨景象,各式各樣管絃之聲清脆動聽,所有弟子齊聚一堂,幾乎將整個大廳坐滿,而正主位也不同於以往,第一次擺放著兩張紅木座椅。
墨途從門口徐徐走來,嘈雜之聲瞬間安靜,所有人皆起身跪拜他們崇敬的教主大人。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墨途坐在主位上,檢查著身旁位置的軟墊是否舒適。
他是極為討厭這種熱鬨場合的。
但今天是個例外。
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笑容,他轉頭望向一旁的紓紆,隨口問道:
“沭不歸今天都做了些什麼?”
“據下人所言,一整天都在房內休息。”
紓紆迴答。
他竟有這麼累嗎?
墨途不禁有些疑惑,但更多的還是內心深處湧上的絲絲緊張,乾咳一聲道:
“你覺得今天這些東西,他會喜歡嗎?”
這種不符合人設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紓紆隻感覺頭皮發麻,回想起這些天教主性情大變,又是尋找各個地方的廚子,又是聘請最受歡迎的戲班,找尋擅長火樹銀花表演的工人……
這些種種,原來都是為了哄一人開心。
事到如今,對於自家主子沉迷於沭不歸這件事,她已經有些能夠接受了。
“他定然會很喜歡的。”
“那便好。”
墨途滿意的點點頭,小聲嘀咕道:
“上次送他的金絲軟甲,他似乎不太喜歡……”
“???”
儘管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在聽到“金絲軟甲”四個字的時候,紓紆還是忍不住呼吸一滯。
那可是整個魔教僅有一件的防身至寶,是拜托世間最為出彩的工匠,曆經整整一年才製作出能夠貼身穿著,通體輕盈刀槍不入的寶貝。
也是為了保護教主大人不受到暗算的殺手鐧。
這麼珍貴的東西,就這樣送給沭不歸了???
她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什麼也冇能說出來,隻能萬分鬱悶的垂著頭,暗罵自己在整理賞賜時,冇有特地翻看沭不歸的箱子。
若是早些發現,能及時勸阻主子就好了。
墨途倒是完全冇有察覺她的心情變化,微笑道:
“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叫他過來吧。”
“……是。”
墨途靜坐在桌前,手掌時不時滑入口袋之中,撫摸著裡麵那枚光滑溫潤的玉佩,眉眼裡泛著柔和的光澤。
今天……就將一切告訴他吧。
就算現在還冇有喜歡上他,也沒關係。
來日方長……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
“啪!”
杯盞落地,看守院子的侍衛跪了一地,方纔歌舞昇平的景象蕩然無存,所有人都麵帶恐懼,不敢去看上方散發著陰鶩寒意的男人。
“一群廢物!”
墨途眼神陰狠,抬手毫不留情落在麵前侍衛身上,侍衛瞬間飛出去好幾米,落地後猛吐出一口鮮血。
小珄跪在地上看著這一慘烈場景,整個人止不住的發抖,立馬將頭磕在地上不敢起身。
鷹眸掃視一圈,落在那瑟瑟發抖的小珄之上,墨途眯起眼眸,殺意湧現:
“你口口聲聲說他一直待在房內,那他是如何憑空消失的呢?”
小珄驚慌失措的回答道:
“屬下……屬下午膳後便一直守在院門,除了侍女以及兩名工人之外,冇有任何人進出過!”
“兩名工人?”
墨途輕聲呢喃,腦海中驀地閃過在門口看到的那熟悉身影,心跳漏了一拍,整個人跌坐回椅子上。
是他……
當時在門口的那名工人一定是他!
臉色近乎病態的蒼白,他怔怔的咬緊下唇,血腥味瀰漫開來,在唇瓣上映照出糜豔的紅。
為什麼?
明明已經慢慢相處融洽,為什麼就這樣突然逃離?
眼角惹上憤怒的猩紅,向來冰冷倨傲的聲音此刻也染上幾分沙啞:
“明天之前給我查出他的下落,否則……”
墨途勾起嘴角,眼底卻不含一絲笑意,隻剩下愈燃愈烈的熾熱火焰,他起身,徑直走到前方表演台上懸掛著的整齊燈籠前:
“這裡掛著的,就不是燈籠了。”
眾人臉色煞白,紛紛磕頭答應,一時間整個魔教沸騰起來,所有人發瘋似的尋找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小廚子。
紓紆倒是其中最為平靜的一個,麵對暴怒的主子,她鎮定的跪下身來:
“大人息怒,是屬下失職。”
“你去調查正午後下山的那兩名工人。”
陰狠的目色滲透出寒意,在搖曳的燭火之下,他緩緩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透著絲絲青白之色,森冷詭異:
“查清楚是誰帶著他逃跑的。”
“是。”
看著那可怖的笑容,紓紆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頭一回看見主子發這麼大的火。
沭不歸啊沭不歸,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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