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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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不歸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試探性的開口詢問:

“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水霏語平複下情緒,微笑著坐下,淡淡道:

“你有聽說過藥人嗎?”

“藥人?”

沭不歸迷茫的睜大雙眼。

他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

“藥人族生來體弱多病,什麼也乾不了,但他們的血液卻能夠治百病,被譽為‘活草藥’,普天之下,擁有一名藥人便等同於得到長命百歲的資本。”

“因此,藥人族曾被大肆抓捕,有無數藥人被長期抽取血液而活活折磨致死……你的父親,正是一名藥人。”

沭不歸驚愕,腦中的迷霧似是更濃重了些,壓的他喘不過氣來,隻能啞著嗓子道:

“可你分明說藥人體弱多病……”

“是啊,當年他被販賣成奴,是我救了他。”

水霏語冷笑一聲,眼中卻閃爍著悲痛的光芒:“自那以後,他便成為我的專屬侍從,我們日久生情,他同我說他的遠大抱負,說我們地位懸殊,可他想要娶我……”

一個可怕的想法逐漸在腦海中成型,沭不歸怔怔道:

“所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是……”

“是我不惜損耗自身內力,用了無數天材地寶,將他體內的藥人血脈換為常人血脈,更是將天水閣的至高心法——水天玄月傳授於他,一路扶持才讓他登上現在的位置。”

水霏語自嘲的勾起嘴角,眼中的恨意湧動,但他依舊從那強烈的恨意之中,捕捉到絲絲愛的情愫。

她是真心喜歡洛譽的。

“當初他信誓旦旦承諾,待他登上盟主之位,便八抬大轎,十裡紅妝娶我為妻,可結果他剛剛上位,便娶了上任盟主之女寧慧玲!”

說到這裡,水霏語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將前方小桌上的杯盞全數掃落在地,瓷器劈裡啪啦碎了一地,正如同她被傷害支離破碎的心。

沭不歸張唇,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可對方的狀態實在過於不穩定,他不敢貿然出聲,隻能移開視線,避免同她眼神接觸,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她。

一時之間,心中悵然無比。

餘光之中,他看見對方起身,像是被抽乾氣力般跌跌撞撞來到牢籠前,發瘋似的拍打著冰冷的鐵籠,發出一連串劇烈的碰撞之聲。

沭不歸嚇了一跳,對上她因仇恨而猩紅的雙眼。

“你聽清楚了,這就是你的父親!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不……”

沭不歸想要否認,可從對方這一係列的表現裡,他知道她冇有撒謊。

“或許……或許其中另有隱情呢?”

他不願相信洛譽那樣糟糕,畢竟在那個家裡的時光,他待自己是那樣的好,那樣溫暖。

“隱情?這個時候還在為他說話,你還真是他的好兒子啊。”

水霏語癲狂的大笑起來,搖晃著鐵籠嘩啦嘩啦直響,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可惜他根本不在乎你這個兒子。”

“不是這樣的……”

“你就是他的一枚棋子!當年為了救他,害得我身體損耗必須依靠藥物續命,而能讓我脫離苦海的,隻有藥人之血!”

“可他已經換血不能再為我治療,在他成婚後,我以過往之事作為要挾,逼迫他答應我,用他的一個孩子,作為我封口的籌碼。”

水霏語瞥了他一眼,眼神竟有些可悲:

“真是可憐,你同我一樣都是被他拋棄之人。”

宛如一把重錘狠狠捶打心口,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心臟更像是被撕扯開來,疼得厲害。

之前的一幕幕景象浮現於腦海,那樣真實卻又美好,如同虛幻的夢境。

可越是沉迷於這份美好,在夢醒之時,心臟便越是疼痛難忍。

胸口劇烈起伏,分明正在大口大口呼吸,卻幾乎要窒息而死。

水霏語靜靜注視著他的臉上神情變化,滿目同情道:

“你放心,看在你同我有相似之處的份上,我會給你個痛快的。”

若是換作往常聽到這種話,他定然已經嚇破了膽,哀聲求饒。

可現如今,心情竟是那般平靜,甚至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了。

望著水霏語手中不知何時冒出的匕首,寒芒刺痛了他的雙眼,曾經對於求生的迫切,在這一刻卻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

原來從始至終,冇有人會真正愛他。

那份溫暖,也不過是誘惑他入套的美麗假象。

鐵籠被打開,他聽見對方鞋底摩挲地麵的聲響,看著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寒芒,隻覺得莫大的疲憊。

他有些累了。

沭不歸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緩緩閉上雙眼。

比起打碎這個美好的夢,他寧願自己一直深陷泥潭未曾脫離,總比從高處狠狠跌落要來的痛快。

心中最後一絲家的希冀,終於在這一刻消失殆儘。

黑暗之中,他聽見一聲悶哼,那鋒利的匕首卻遲遲未曾落下。

“哢——”

兵器同鐵鏈碰撞的聲響讓他渾身一顫。

下一秒,手腳都束縛驀地斷開,毫無防備的他隻覺得身體落空,猛地往前栽去——

意料之外的,栽入了一個甚是溫暖的懷抱。

手上的枷鎖被打開,掉落在地上。

沭不歸仰起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

“墨途……”

誰能想到,在他已經做好必死決心的時候,竟會被他搭救。

“我在。”

墨途低聲應道,垂眸望著懷中雙眼空洞毫無生氣的人兒,胸口像是被堵住似的悶痛,不由自主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我說過,彆太相信洛譽。”

他的聲音很輕,冇有半分責備的意思,倒是夾雜著幾分憐惜意味。

“我知道……”

懷中人兒囁嚅著回答,黑眸流轉,瞥見他被鐵鎖捆綁紅腫的手腕,手中的力道不禁緊了緊。

沭不歸勉強平複下情緒,從他懷中掙脫,望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水霏語,怔怔道:

“她不會是……”

說到這裡,他冇有繼續說下去。

雖說水霏語是要取他性命,但得知她的故事後,他心裡說不出的壓抑難受。

“隻是暈過去罷了。”

墨途淡淡回答,褪下外袍將他遮了個嚴嚴實實,十分自然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帶著他往外走去。

“這裡全是天水閣的人!”

沭不歸力氣不如他大,不管怎麼反抗也隻能被拖著走。

“我能進來,自然能帶你出去。”

墨途狂傲的撂下這句話,帶著他大搖大擺走出地牢,驀然驟亮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適應了半晌後,他這才發現整個天水閣竟空無一人!

“那些天水閣弟子呢?”

沭不歸愣住。

“已經支開了。”

墨途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將他帶上馬車,於道路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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