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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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小隊今年的柴禾山,在村子東邊的小山包上。

趙振東吃完飯,就把家裡的門都給上了鎖。然後就溜溜達達的走出了院子,往柴禾山那邊走。

遼省的東部屬於山地和丘陵地區,農村的家家戶戶居住的很分散,不像平原地區,都是集中在一個地方居住。

大地大隊第四生產隊,有一百多戶人家,散散落落的分散在好幾個地方。

趙振東他們家這一片戶數最多,有四十多戶人家,彆的地方有的隻有兩三戶人家。

趙振東溜溜達達的從各家各戶的門口路過。家裡的大人們都上山乾活去了,隻剩下一些小崽子們在亂跑。

院子裡麵的母雞“咯、咯、咯”的叫,公雞就“呴、呴、呴~”,伸長了脖子打鳴。

河裡成群的鴨子,“呷、呷、呷”的叫喚。

幾隻大鵝站在道旁“昂、昂”的高聲炫耀。

青山綠水、茅屋瓦舍的很有生活氣息。

誰能想到,若乾年以後,這裡一片荒涼,就連那個大沙河都斷了流了。

這個小村子雖然還在,卻已經殘破不堪,冇有幾個人了。

隻剩下幾個殘存的老頭和老太太,坐在村口的牆根下麵曬太陽。

偶爾有人到村子裡麵來,他們就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使勁的瞅。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個承載了許多人童年和青春記憶的小山村,在許多年以後走上了它的末路。

“三柱子!你咋這時候纔出來呢?”

一個聲音打斷了趙振東的思緒。

趙振東從心裡頭咧開了嘴,三柱子!多麼熟悉的名字,這是他當年若乾個小名當中的一個小名兒。

趙振東從生下來開始,小身板就比較虛弱,他爸和他媽怕他死掉了,就給他起了一個有意義的小名兒,叫柱子!希望他能在這個世界上站住!

趙振東是家裡麵最小的孩子,所以家裡人又叫他小柱兒。

村子裡麵的人因為趙振東在他的兄弟們當中排行第三,就管他叫三柱子。

村子裡麵和他同齡的小崽子,因為他經常賴賴唧唧的,就管他叫三賴子。

兩個人要是打起來了,關係不好了,就管他叫三賴巴子。

村子裡麵的叔叔大爺輩的,喊他小三兒。

這個小三兒,就是純粹的一個家庭裡麵的老三,不管是誰家的老三都叫小三兒,冇有彆的含義。

這個時代的小三兒還自帶一句名人名言:小三兒、小三兒,拉粑粑帶尖兒!

這句話已經快要淹冇在曆史的長河中了,因為以後的人家很少有三個孩子的。

而曾經喊出來這句話的人,都已經臨秋末晚的快要告彆這個賽道了。

至於有特殊含義的那個小三兒,拉粑粑是不是帶尖兒,誰知道呢!

和趙振東說話的這個小子,名字叫做穆德良,和趙振東同歲,今年也是十四歲,長得濃眉大眼,挺大的大嘴。這孩子後來當兵去了,據說還考上了軍校,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按照趙振東以前的習慣,這時候就會翻個白眼,不屑一顧的看著穆德良,然後說:你管的咋那麼寬呢?

可是趙振東已經重生了,已經是一個經曆過許多事情的大人了,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了。於是,趙振東笑嗬嗬的看著穆德良,對他說:“乾你吊事兒!滾!”

這回輪到穆德良翻白眼了,他斜愣了趙振東一下:“三賴巴子!”

說完話撒腿就跑,他要是不趕緊跑,被趙振東抓住就慘了。

他們兩個雖然是同齡人,他卻比趙振東矮了半個腦袋,而且趙振東平時被家裡人慣的小手賤賤的,逮著誰就跟誰動手動腳的發洋賤。

經過無數次的瘋玩打鬨,趙振東鍛鍊的身手相當敏捷,在同齡人當中冇有對手。

趙振東眼看著穆德良一溜煙的跑冇影了,就轉過身繼續往柴禾山那邊走。他現在已經不怎麼喜歡發洋賤了。

走過了一座石頭橋,趙振東就看見了自己家的板車,正停放在一個小山坡底下。

趙振東三下、兩下就爬上了小山坡,然後就看見了他爸他媽和他哥他姐都在那裡砍柴禾。

“爸、媽!我來了!”

他爸的名字叫趙長盛,他媽的名字叫張桂香。

趙長盛看見小兒子來了,滿臉都是笑容,這個小兒子長得就是帶勁,直溜溜的小身板就像是一棵小白楊!

白淨的臉堂上麵,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鼻梁挺直,嘴巴不大也不小,笑起來臉上還隱約有兩個類似酒窩的小窩窩。

陽光小少年,看著就讓人喜歡。

張桂香看見自己的小兒子跑來了,張嘴說道:“小柱子,你怎麼跑來了?你早上不是說身上難受嗎?媽在鍋裡給你留的飯你吃了嗎?是不是冇吃飽又餓了?等一會兒媽就回家做飯了,你先在這眼麼前玩一會兒啊。”

趙振東咧開嘴笑了,心裡美滋滋,暖融融。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趙振東跑到老爸的跟前,瞅了又瞅。然後又跑到老媽的跟前,瞅了好幾眼。

這老兩口兒果然是挺年輕的模樣,而且長得還依然是那麼的黑。

趙振東小時候長得白,特彆白,是一個小白孩兒,整個生產隊都冇有像他這麼白淨的小孩兒。

他媽經常抱著他說:爸媽都是全麥粉做的,怎麼就養出來一個精粉做的小孩兒!那小胳膊、小腿兒、小腳模丫子白嫩白嫩的,他媽最喜歡在他的小胳膊、小腳丫上咬倆下。

長得漂亮也是他爸他媽稀罕他的一個原因,長得可愛的小崽子的誘惑力是無敵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趙振東不耽誤爸媽乾活,就跑到山坡頂上的一塊枯草地上,翹著二郎腿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等著爸媽乾完活,叫他回家吃飯。

重生回來的趙振東,不認為幫爸媽乾活就是孝順,真正的孝順是讓爸媽以後再也不用乾活了,而且有吃有喝,有大房子住,有錢花。

趙振東的爸媽也不會認為,自己的兒子撅個腚幫自己乾活就是孝順,那是無能、那是無奈、甚至是愚蠢!

兒子過得好,活的風光,纔是給父母長臉麵。父母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飴!

趙振東也是給人家當過爹的,望子成龍的心情他明白,他自己就是寧可自己累的像條狗,也不願意兒子去出大力。

趙振東揪了一根小草棍兒,擱嘴裡咬著玩,看著遙遠天空上的藍天白雲,心裡的感覺那是無限的美好。

趙山杏和趙振有、趙振德對趙振東藏奸耍滑不乾活,熟視無睹。

這樣的事情習慣了就好了。

誰讓小三賴巴子會長呢,長得最好看、還是家裡最小的,爸媽不稀罕他還能稀罕誰!

而自己呢?看看這兩個黑爪子,再看看這個大黑臉蛋子,長得雀黑不說,還是當人家的哥哥姐姐的。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

趙山杏和爸媽一個人拿著一把鐮刀,哢哢的砍柴禾,趙振有和趙振德負責打捆。

柴禾打捆是個力氣活,得踩實稱了,捆緊了,不然拉回家碼柴禾垛,容易被手賤的小孩給抽出來玩,一來二去的柴禾垛就鬆散了、倒了。

趙振東躺在草地上麵,遙望藍天,浮想聯翩,自己乾不乾活無所謂,隻要自己能掙到大錢,讓家裡的人生活都過得好,有肉吃、有新衣服穿、有大房子住,那就一順百順,一切都好。

很多時候,錢真的能買到一切,包括愛情、親情和生命。

你的愛人吃糠咽菜,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你敢說你愛她?那你的愛是不是太廉價了?

你的父母兒女,餓的麵黃肌瘦,處處低人一等,讓彆人瞧不起,你敢說你對他們有親情?是因為臉大嘛!

你的家人得了病,去不起大醫院、買不起特效藥,眼看著就要完蛋了,你敢說錢買不了生命?你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彪?

趙振東作為一個正式嘎過一次的人,對財富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

他要發大財,掙大錢,讓父母快活到老。

“柱子,走了!”

趙振東站起來,撲嘍撲嘍後背的浮土。跟著他媽一起下山了。

山坡下麵的板車上,高高的一大車柴禾,用麻繩勒的緊緊的。

大哥趙振有在前麵架轅子,一根繩套斜挎在肩膀頭子上,老爸和二姐在板車的兩邊,二哥在車屁股後麵,三個人幫忙推車。

趙振東摟著老媽的一隻胳膊,娘倆在前麵走。

“媽,晌午做什麼飯?”

“烀餅子,白菜燉土豆子,再給你蒸一小缽大米飯。行不行?”

“媽,我不想吃大米飯了,大米飯你和我爸吃吧,我想吃大餅子了。”

“行,那就不蒸大米飯了,給你蒸一個雞蛋糕。”

趙振東美得屁顛屁顛的,就這待遇牛不牛吧?

自從趙振東會吃東西了,他媽在做飯的時候,就會在大鍋的中間放上一個小蓋簾,蓋簾上麵放一個小碗,給他蒸一個雞蛋糕,獨家專享,彆人是撈不著吃的!

等趙振東再長大點,能吃飯了,大鍋的中間就變成了一小缽大米飯,還是獨家專享!牛逼吧?在那個年代!

趙振東他們家的好東西,都讓他一個人給吃了。

張桂香和兒子空著手走得快,到了家打開門,張桂香就去洗手做飯,趙振東就坐在院子裡麵玩。

做飯這個活趙振東不會。他要是去幫忙,隻能越幫越忙,是給他媽添亂。

大鍋燒柴禾,燉菜、烀餅子,不是誰都能乾得了的,趙振東連大鍋底下的柴禾都點不好。

他媽拿一根火柴一劃,柴禾葉子就點著了,然後柴禾就都跟著燒著了,看著輕鬆的很。

趙振東曾經有一回獻殷勤,點了一個多小時也冇把柴禾點著,反而弄得冒煙咕咚的。從那以後,他就放棄了給他媽獻殷勤的心思。

說起來都是眼淚啊!啥啥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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