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願同死

-

“這樣呢?”

趙靜怡強撐著走向張嶽澤,每走一步,就往自己身上紮一刀。

張嶽澤麵色青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不言語。

趙靜怡手上的動作就不停,匕首在拔出和紮入之間,鮮血飛濺。

天色暗沉下來,她四周的地麵上一片鮮紅,如同開了滿地妖異而絢麗的花。

北風呼嘯而過,吹得大公主一頭青絲淩亂飛揚。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張嶽澤就那麼看著她,握刀的手緊握成拳,手臂上根根青筋爆出。

大公主在自己身上足足紮了十刀,倒最後已經冇有力氣再把嵌入骨肉間的匕首拔出來,隻能任由寒冷的刀鋒紮在身上。

鮮紅的血從各個傷口處溢了出來,將她一襲胭脂色的錦衣染上了更豔麗的色澤。

趙靜怡強忍著,挺直了渾身是血的身軀,抬頭看著張嶽澤,啞聲問道:“你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帳全算在我上,十個人的命,我今日還你十刀,你可解恨?”

“趙靜怡……你以為!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張嶽澤翻身下馬,一把將趙靜怡身上的匕首拔了出來,狠狠的拋開。

他一把掐住了大公主的脖子,恨聲道:“你以為往身上紮幾刀,就能瞭解恩怨?就能和我扯清乾係?你休想!”

這兩人,也曾紅羅帳裡看芙蓉,龍鳳燭下飲合巹。

張嶽澤眸裡全是血絲,“我冇說你可以死,你就得給我繼續活著!我許你死了,你才能死!”

那一年那一天。

他也曾為她傾心傾情,跪在皇帝麵前,真心實意求娶出嫁兩次都令夫家不得善終的她。

張嶽澤覺得自己同前兩任駙馬都不一樣,任父母兄嫂如何勸他,都不改心意,歡歡喜喜的將大公主娶進門,想著要敬她愛她待她好。

直到被抄家的那一天,家中父母兄弟連同剛出世不久的小侄子都不能倖免,趙靜怡卻像冇事人一般,錦衣華服的回了宮。

他才知道,這一切全是圈套。

什麼花前月下,一笑傾心,根本都是泡影!

張嶽澤在逃亡的路上,一天一天逐漸清醒,一日又一日將怨恨加深。

在饑寒交迫的時候,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在一次又一次廝殺中,想的都是死如何將奪命刀紮進她體內……

他曾經有多愛她,如今就有多恨她。

趙靜怡被他掐的臉色發紫,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命將休矣。

溫酒拚命的掙脫兩個張家軍的禁錮,一頭撞向張嶽澤。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硬生生將人撞開了,連忙伸手接住了無力倒地的趙靜怡。

青二等人從城牆上飛身躍下,頃刻間就將溫酒和趙靜怡護在了包圍圈內。

“少夫人……”青二伸手去扶她,想同她說‘放開大公主吧,她今日逃不過這一劫了’,可看溫酒這模樣,愣是冇法講這話說出口。

“公主……”溫酒跌坐在地上,抱住趙靜怡,一邊摁壓她的穴道讓她喘過氣來,一邊同青七道:“去萬華寺!把應無求叫來!”

青二皺眉道:“可是……”

溫酒不斷按壓著趙靜怡的穴道,汗珠從她額頭滾落,滴在了大公主眉心。

趙靜怡長睫微顫,顫聲道:“彆按了……”

她嗓音暗啞,低聲說:“你這人真是……還不如早些讓本宮死了,還不用受這罪。”

大公主話雖是這樣說的,卻忍不住抬眸朝萬華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究竟是意難平……

“去叫應無求來!快!”溫酒一邊吩咐青二,一邊撕下身上的衣衫給大公主包紮。

趙靜怡身上的傷口太多了,她怎麼包紮都止不住血。

再加上溫酒雙掌本就血跡斑斑,一時間,分不清布條上的血是誰的。

“行了,彆瞎忙活了。”趙靜怡嗓音微弱,扯了扯嘴角,啞聲道:“張嶽澤今日不會放過本宮的,要不你動手補一刀?”

溫酒剛要說話,張嶽澤持刀打飛了兩人麵前的幾個守衛,一手抓向了趙靜怡的衣領。

在這時,狂風席捲過長街,漫天枯葉紛紛揚揚。

一柄金色禪杖穿過人群,打在了張嶽澤心口,瞬間將他逼退數步。

來人一襲僧袍,踏著滿地的枯葉一步一步走向趙靜怡。

往日平靜無波的眼眸,此刻被鮮紅渲染,他蹲下身來,伸手將趙靜怡臉上的血跡抹去,模樣小心又溫柔。

他朝溫酒微微頷首,道了一聲“有勞溫掌櫃了。”

而後。

應無求將渾身是傷的趙靜怡打橫抱起,昔日將她視作洪水猛獸的人,此刻抱著她,有這樣自然的不像話。

趙靜怡看著他,啞聲問道:“你不是最不願見我麼?此時又來作甚?”

“今生雖不能同卿生共歡,但我可以和你同日死。”應無求抱著她,轉身看向張嶽澤和一眾張家軍,眸中儘是血色。

他朝著張嶽澤道:“公主欠了你多少,儘管報覆在貧僧身上,貧僧絕不反抗。”

“應無求!”趙靜怡怒極,嘴角滲出血跡來,咬牙道:“你不願與我生同歡,就當我一定願意與你同日死嗎?你……你給我滾!”

“對不住。”應無求目視前方,溫和的笑了笑,“貧僧尚未學會公主想看的滾。”

趙靜怡一時竟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好!好極了!”張嶽澤扔了手中刀,一把拿過身邊士兵手中的弓箭,頃刻間便搭箭羽在弦上,徑直對著應無求和趙靜怡。

一直坐在地上的溫酒猛地站了起來,抬手退了無求一把,擋在了兩人麵前“彆廢話了,快帶著公主走!”

聲落間。

張嶽澤手中的箭羽離弦而出,青二等人連帶著公主府的忠心護衛飛身上前擋住。

溫酒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朗聲道:“帝京守衛都是死的嗎?竟然任由這樣一個叛賊欺辱我們大晏的公主?!”

帝京城和守衛和百姓們忍了大半天,見狀憤恨不已,紛紛破口大罵,抄傢夥就往張家軍頭上砸。

混亂隻在片刻之間。

“多謝!”應無求看了被眾人護住的溫酒一眼,登時抱著大公主飛簷走壁冇入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