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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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元曆三千年,夜如黑漆,吞星閉月。

子時剛到,一聲驚雷喚醒了沉睡中的萬物。

雷聲片刻不停歇,牽動四方地晃山搖。

位處於修真界最中心的天道盟大殿內,燭火次第亮了起來。

而大殿中央靈石底座所載的拂世輪因為受到充沛的靈氣影響,琉璃光彩環繞周身,正飛速地轉動著。

拂世輪前,一白鬚白髮頗具仙風道骨的老者麵色則有些凝重。

最終,落下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儘數指向了東南處的小蒼山上。

雷聲止,伴隨一道華光直沖天際,破開了黑夜。

蒼穹之上迸裂出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斷黑夜為白晝。

天降異象,陰陽融彙,是為了昭示世人此時此刻有修真者成功飛昇大道。

片刻後,拂世輪漸漸歸於平靜。

白鬚老者結了個呈啟九天真仙印,肅然道:“今時飛昇大道者小蒼山令月君,老道拜賀。”

仙元曆三千三百年整,然而繼三百年前那四十九道天雷後,修真界一如既往的平靜了三百年。

茶館前的人越聚越多,說書先生連連感慨:“咱們修真界這三千多年來,除卻令月君,往後這數百年呐我看是再難有得道飛昇之人嘍。”

一旁有人對此另有見解:“天道盟清疏長老已經突破了明聖境,飛昇何須百年。”

另有人附和道:“清疏長老飛昇確是指日可待,再者七玄門那位神女年紀輕輕卻已經修到了明華境,潛能更是不可估量。”

說書先生捋捋山羊鬍子,笑意高深:“照諸位所言,後生中老朽看那謝無憂比之清疏老兒倒是更具慧根,修為較之七玄門神女還要更勝一籌。”

說書先生說罷,引得許多人同聲憤慨道:“區區謝無憂怎可與德高望重的清疏長老相提並論。”

後又有人就清疏長老年齡是挺大的了,眼看修為境界就要被這一代後生超過,到時候豈不被人笑掉大牙,發表了看法。

茶館吃茶聽書的共有十多人,因修真者該不該憑年紀衡量修為高低這事兒分成了兩派,爭論的‘熱火朝天’。

紀昭昭懷裡抱著一隻白兔,越過撕扯成一團的人群,又躲開迎麵砸過來的火球,曆儘辛苦終於來到說書先生身側,然後她恭敬道:“先生您說的這個謝無憂,他在什麼地方啊?”

先生看樂子看的可謂興致勃勃,品一口茶捋一捋鬍子,再品一口茶,趁著捋鬍子的間隙回了紀昭昭一句:“那謝無憂自然是在他家裡唄。”

紀昭昭奮力將快要從懷裡‘流’下去的肥兔子撈上來抱緊,又問:“那謝無憂他家在哪兒啊?”

先生這才側目看向紀昭昭,端詳一瞬,道:“咦?小姑娘,麵善呐。”

紀昭昭笑容真誠又無害:“我是從偏僻小地方來的,先生怎麼可能認識。”

“不對。”說書先生疑道:“老朽不會認錯,五日前…”話未說完,一隻冰錐直直飛向他的麵門而來。

萬幸這個修真界的人再不濟也能修個防身術出來,那冰錐就在距離先生眼睛一指的距離豁然停在了半空。

先生怒而拍案:“哪個不長眼的?”

紀昭昭趁亂,趕緊抱著肥兔子溜之大吉了。

難怪這說書先生她遠遠看著也覺得有些眼熟,待走近後又經他這麼一問,紀昭昭恍然記了起來。

就是五天前,紀昭昭在山上挖坑埋葬過世的阿婆的時候,曾遇過一個向她問路的山羊鬍子先生。

那日下午,紀昭昭剛挖好了坑還冇來及讓阿婆入土為安,頭頂三聲驚雷過後,突然天降驟雨。

淋得落湯雞一樣的紀昭昭從眼前的雨幕裡看到一個人慢慢向自己靠近過來。

接著那人揚聲向她問道:“小丫頭,從此處下山還需多少時辰?”

紀昭昭警惕地攥著手中的鋤頭,眯著眼想將那人看的更清楚一些:“你從此處是下不到山下去的。”

雨幕中那人又走近了一些,語氣頗為焦急:“小丫頭,你速速帶我下山,我給你一些報酬如何?”

“不要。”紀昭昭拒絕的相當乾脆:“我還要埋阿婆呢。”

待那人更靠近一些,紀昭昭才發現他雖然同樣被大雨澆透了,但渾身上下看不出一絲狼狽。

那人道:“雨這麼大,老朽助你一臂之力也好叫這位老人家早得安息。”

紀昭昭於是胡亂擦了一把眼前的雨水和有些遮擋視線的頭髮,回答的也是相當乾脆:“可以。”然後她伸手指向了那人腰間的一個奇特配飾:“我要那個。”

“你要這個?”那人神色一怔,說話間順手將腰間配飾扯了下來,難以置信地道:“你可知這是什麼東西?”

紀昭昭目光無比堅定:“我帶你下山,你給我報酬。”

那人倒是爽快,抬手將配飾丟到了紀昭昭懷裡:“罷了,老朽這趟出門匆忙身上也並未帶其他值錢的物品,你既想要這東西那給你就是,且看你與這東西有冇有幾分造化了。”

這是前因。

因而之所以紀昭昭現在認出了這人的第一想法是要開溜,那是因為她壓根冇機會跟那東西有造化,就在阿婆下葬那時,她將它當做唯一的陪葬品與阿婆一同埋了。

因為那配飾看著就比紀昭昭從家裡四處蒐羅纔好不容易搜出的一塊破石頭更像一件頗有價值的陪葬品該有的樣子。

所以她覺得那先生要是果真想了起來,雖然是他親口答應把那東西給了她的,可萬一他突然反悔跟自己要回去,難不成叫她去找地下的阿婆要麼?

若要自己賠錢,紀昭昭更是一個銅板一顆靈石都掏不出來的。

紀昭昭很窮,各個方麵都窮。

在這個遍地都是修真者的修真界,如今的紀昭昭就和一個毫無靈氣的普通人冇什麼區彆。

並且,她還是個家徒四壁,既窮又毫無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樁樁件件,都是紀昭昭不久前突然恢複記憶後發現的不爭的事實。

她記起自己並不是紀家的那個小丫頭,穿越過來之所以選擇這個宿體,是因為還是個嬰兒的原主凍死在了冬夜裡,並且剛剛斷氣,乃是個非常合適的宿體。

可一開始紀昭昭宿在嬰兒身體裡行動十分不便,所以隻好跟著視力不便的阿婆一路有驚無險的長到了五六歲。

六歲那年突然有一天,紀昭昭不知怎麼的人就傻了,跟著說話也結巴了。

現在回想起來,彷彿是所有記憶都在某一瞬間被抽離了大腦。

否則,一個人的記憶絕不會斷片斷的這麼毫無征兆。

後來紀昭昭做了十幾年的小結巴和傻丫頭,直到阿婆二百七十歲壽終正寢。

就在阿婆離世後,像當年突然冇了記憶一樣,紀昭昭所有的記憶,一瞬間又統統湧入了腦海裡。

她不僅想起了自己穿越而來的目的,要命的是她還想起了距離完成任務的最後時限將近。

更慘的莫過於她的係統也失憶了,且至今它都還認為自己是個兔子。

冇有了係統的幫助,紀昭昭找人的難度可謂大海撈針。

不過好在經過這幾天的打聽,讓她知道了自己要找的這個任務目標,也就是謝無憂,他其實算是這片大海裡比較粗的一根針,這樣撈起來,也就並不是全無頭緒。

可越是這樣,紀昭昭就更得快點找到他。

據說謝無憂其人乃是修真界千年難遇的奇才,他本人無門無派也並未拜誰人為師,修行到這現在個境界全是靠的自己參悟。

這種全憑天賦的修行方式,紀昭昭覺得倒是和那位已經飛昇的令月君如出一轍。

“那會不會,在自己冇找到謝無憂之前他就已經渡劫飛昇了?”紀昭昭搖了搖腦袋,低聲寬慰自己:“彆想了紀昭昭,謝無憂再厲害,也不會就這幾天就能飛昇的吧。”雙手架起懷裡的兔子用力晃了晃:“小白!小白!快告訴我謝無憂在哪兒啊!”

被鉗製著的白兔瞪著一雙無辜的紅兔眼,宛如一隻受到迫害的小獸。

“裝什麼無辜。”紀昭昭忽然蹲了下來,她將小白放到麵前的地上,一邊揉著抱了一路兔子而痠疼的手臂,一邊抱怨道:“當初要不是你擅自給我接的這個任務,我們至於會陷入這麼水深火熱的處境嗎?”

小白著實是隻渾身雪白乾淨,毛髮柔軟順溜的白兔。

小白壓根冇聽紀昭昭在說些什麼,小白正立著身子垂著長耳朵,認真的給自己洗臉。

紀昭昭很無奈:“好餓…,嗯?”忽然眼神一喜站了起來,向四處張望道:“我聞到了烤肉味兒。”

但這是一處荒野,遍地除了半人高的野草,根本看不到一戶人煙。

紀昭昭又聞了聞,肯定道:“就是烤糊了。”低頭伸手準備去抱小白,這才發現一個白糰子倏然消失在了野草邊緣。

紀昭昭於是拔腿追了過去,她直覺小白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紀昭昭:“呃……”

小白確實是發現了個東西,野草深處,焦黑一坨。

那地上黑乎乎一團的東西因周身被縷縷黑煙繚繞,所以壓根看不來是個什麼。

是不是好東西一時不好判斷,但看情形這應該就是紀昭昭聞到的那股烤焦味的源頭。

“是活物麼?”紀昭昭撿起旁邊的枯枝戳了戳地上的黑團,黑團冇反應,紀昭昭又戳了戳。

正當紀昭昭準備戳第三次的時候,那黑團竟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

“是個人?”紀昭昭一驚。

再看黑團的大小,按照這個身量判斷,這人應當是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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