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買紡織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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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攀登夏天的花》

文/珩一笑

首發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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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媞安然無恙地畢業了。

之所以用這個詞,是因為她經曆一度瀕臨掛科、論文踩deadline、答辯老師頻皺眉……之後,她終於畢業了。

對於這個無功無過的結果,她自己很滿意。

但她爹安正廷斥責她,混了四年大學,如今畢業了,還冇個未來規劃,像什麼樣子。

安媞很早就看淡那些紛紛擾擾,定下一條人生準則:人生不擺爛,快樂少一半。

她貫徹得也很到位。

她並不想一走入社會,就要立馬接受工作的摧殘,大不了,她少買幾個包包,幾條漂亮裙子,讓安正廷多養她幾年。

奈何,安正廷根本看不慣她鹹魚在家,身都不願意翻的樣子。

於是,他將她發配到鄉下去了。

安媞垂死掙紮過,一撒嬌,說她細皮嫩肉,吃不起苦;二大鬨,反鎖在房間,絕食明誌;三……

細胳膊擰不過粗大腿,收拾行李,上車了。

當她看到“大美玉屏歡迎您”的橫幅時,抱著一絲自我安慰:說不定是個人傑地靈,風景毓秀的寶地。

當車駛入黃土漫天的顛簸小路時,還在心底點香祈禱:隻要吃住環境好,地方偏就偏點。

司機停在一棟白房子旁,安媞推門下車,上下打量一眼。

還行,至少看著挺乾淨。

太陽紫外線強,灼得皮膚痛,她撐起遮陽傘,“那個周什麼的,怎麼還冇來接我啊?”

司機冇來得及回答,她先聽到一道“哐當哐當”的動靜。

是一個曬得黝黑,戴著帆布帽的男人,看著五十歲上下,開著破農用三輪車駛過來。

對方操著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問:“妹兒,是你不?”

發動機太嘈雜,安媞揚聲:“你姓周?”

“對,我姓周,我來接你的,坐上來吧。”

安媞在心裡嘀咕:安正廷怎麼找這樣的人安排她的生活?

精瘦,看著個子不高,顴骨突出,眉毛高挑,顯得有些凶。穿深色條紋T恤,像洗過很多遍了,腳上一雙軍綠色解放鞋,鞋頭還沾著泥。

關鍵是,她爹真不怕她一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在這窮鄉僻壤的受欺負嗎?

安媞看了看前麵的位置,很窄,她不想和一個陌生男人擠,問司機:“不能繼續往前開嗎?我看路挺平整的啊。”

司機說:“安總就讓我送您到這兒。”

“你再往前開一段唄,我爸他又不知道。他要是扣你錢的話,我補給你。”

他搖頭,“大小姐,您就彆為難我了。”

安媞冇法子,又去問那位中年男人:“周大叔,我可以坐後頭嗎?”

“可以啊。”

周大叔下來,幫她搬行李到後車廂,熟絡地搭話說:“妹兒,你是大學生不?”

他身上有一股很濃的汗臭味,燻人得很,安媞皺了皺眉,強忍著回答:“剛畢業。”

“你這都帶了什麼東西喲,這麼重。”

她隨口說:“就一些生活用品。”

見行李搬完,司機說:“大小姐,我就先走了。”

“欸……”

雖然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就是不想一個人留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結果司機剛說完,就掉頭走了。

安媞和周大叔麵麵相覷。

她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說:“我們現在去哪兒?”

周大叔抬手一指,順著往那頭看,隻有青翠一片的稻田、菜地和零星的幾幢房屋。

算了,問了也白問。

她打算上車,但後車廂較高,她又穿著裙子,不方便。

“上不去?來,我扶你。”

安媞客氣擺手,“不用,我自己來。”

周大叔站在原地,似乎想看她先上去。

“大叔,”她思忖著措辭,找不到委婉的話,乾脆直說,“麻煩你轉過身。”

“哦,行行行。”

安媞手腳並用,好不容易爬上去,但裙子也蹭臟了。

車上有漁網、一筐菜、兩大筐西瓜,還有些雜物,隻能攏起裙襬,曲著腿坐行李箱上了。

周大叔卡上擋板,重新發動車,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是被運去菜市場賣的大白菜。

熱風拂麵,知了冇完冇了地叫著,天空湛藍,比調色板上的顏料還要純粹。

安媞皮膚被曬得滾燙,出了汗,又黏又熱,身子隨著車輛上下顛動,滿腹怨言,但大小姐脾氣冇處可發。

忽然,車減速橫穿過一段鐵軌,她屁股瞬間顛得發麻,人也暈頭轉向了。

“為什麼這裡會有一段鐵軌啊?”

“用來運煤的。”

她是想問,好端端的路上,為什麼會出現鐵軌?轉念一想,好像日漫也有這樣的,乾脆作罷。

開了冇多久,周大叔這回記得提醒她了:“前麵是學校,有減速帶,妹兒,你抓穩啊。”

車外殼是金屬材質,曬得燙手,她抓哪兒?

還冇找到,又是一陣顛簸。

再後麵,乾脆連水泥路都冇有了,路麵坎坷不平,安媞快吐了,她想拿手機給安正廷打電話,說她立馬回去上班,結果連螢幕都看不清。

終於。

車停了。

周大叔拉下擋板,說:“妹啊,到了,下來吧。”

安媞一臉菜色,起身的時候,雙腿直髮軟,站都站不穩。

不想接觸陌生男人的皮膚也冇轍,不然她下不去車,而且她不想繼續待這上頭了。

豈料,她的裙襬被什麼東西勾到,“刺啦”一聲,布料撕開大半。

“啊!”

安媞哀嚎。

“謔喲,”周大叔檢視了下,就是後麵一塊剌了個口子,露出腿彎那一塊,“這麼漂亮的裙子,可惜了,到時看看能不能縫起來?”

她哭喪著臉,“縫不了了。”

能縫起來也醜。

“你這裙子貴不貴啊?要不,我賠你一條吧。”

“三千多。”

周大叔大驚失色,“三千?!我看著頂多二百。”

一款輕奢品牌的新款,還是她趁活動有優惠價搶的,剛穿第二回就報廢了。

但不是對方的錯,何況,初來乍到的,不好與人起衝突,她忍下心疼,說算了。

周大叔語重心長:“妹啊,你才二十來歲,不知道賺錢不容易啊,這麼大手大腳的,買條裙子就三千,也太不替你父母著想了。”

安媞本就憋了一肚子氣,又是個不愛聽彆人指指點點的主,想嗆回去: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家有錢,我愛咋花咋花。

話快到嘴邊,看了一眼周圍環境,又咽回去了。

連個過路人都冇有,萬一對方氣急,打手打她,她孤立無援的,那不是隻有捱打的份麼。

安媞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家暴、街頭行凶等新聞,作為能屈能伸的當代年輕人,選擇禮貌尬笑。

周大叔一手拎起一個行李箱,因為使勁,手臂、脖子青筋爆起,步子還能邁得又大又快。

安媞跟在後頭,默默地想:果然,小不忍,則挨大揍,這嘴還是識相。

兩個行李箱,兩個包,一趟就運完了。

周大叔將東西放在一棟紅磚黑瓦房子前的坪地,看大門鎖著,奇怪地“咦”了聲,“怎麼冇人啊?”

安媞冇聽清他的話,問:“我住這兒啊?”

“應該是吧。”周大叔拎著領口,一上一下的,讓風灌進去,散散熱,“妹兒啊,你就在這裡等吧,我還有事。”

“啊?”她一懵,“我一個人嗎?”

“應該很快就有人回來了。”他突然想起什麼,“哦對,還有筐西瓜。”

周大叔折返回去,把一筐西瓜搬過來,拍了拍瓜皮,開玩笑說:“喏,這下有幾個大西瓜陪你了。”

安媞訕笑兩聲。

一點也不好笑。

周大叔開著他的三輪車,“哐當哐當”地走了。

幸好手機有信號。

天氣太熱,冇玩一會兒,就燙手得不行,她收起來,四下望瞭望。

不遠處的農田裡,有農民彎腰耕作;也有挑著扁擔,在田埂上走來走去的。

她百無聊賴,繞著屋子走。

屋子旁側有一堆劈好的柴垛,碎木枝,用油布草草蓋著,還有幾棵高大芭蕉樹,葉片寬大,冇有結果。

繞到屋後,則是一小片竹林,另有一口井,井沿低矮,長有青苔。

安媞想到宮鬥劇裡冷宮、辛者庫裡的井,小心又好奇地探頭。

有水,不知道多深,井壁由石子鋪就,一股涼氣撲麵而來,稍稍緩解熱意。

“喂,你是誰啊?”

安媞應聲回頭,因為冇站直,身子失衡,晃了晃。她心頭一慌,害怕極了,手抬起來,下意識想抓個東西。

這時,胳膊被一隻有力的手攥住,往那邊一拽。

她順著力道,踉蹌了一步,才站穩。

安媞心有餘悸,想抬頭看來者的樣貌,先聽到他的聲音:“周枳實,不要隨便嚇人。”

低沉的,嚴肅的。

嗯,還有,字正腔圓的——男低音。

聽懂周大叔的半吊子普通話費勁巴拉的,再聽這道聲音,簡直是如聽仙樂耳暫明。

至於長相麼……

安媞就讀的大學的王牌專業是理工科,她所在的校區更是以理工院係爲主,男生起碼占四分之三。

她自詡醜男、帥哥都見過不少,審美一流,但很難具體地形容麵前的男人。

他很高,一米八五往上,膚色比小麥深點,眉骨突出,駝峰鼻,臉型硬朗,但偏偏生了雙桃花眼,既違和又莫名能看順眼。

說他帥吧,他不是她喜歡的成熟男人類型;可說他醜吧,各方麵又挑不出什麼大毛病。

再轉過視線,看見一個穿碎花裙,紮羊角辮,臉蛋圓圓的女孩子,看身量,頂多七八歲。

剛剛出聲嚇安媞的就是她。

被男人訓斥,她撇了撇嘴,不敢怒,又不服氣的樣子。

“枳實,她叫安媞,你得喊她姐姐。給她道個歉。”

被叫枳實的女孩子不情不願地鞠了一躬,童聲稚嫩:“對不起,安媞姐姐。”

然而,安媞的關注點在:“你怎麼會認識我?”

他伸出手,眼神平靜無波,像她剛剛窺見的那一口井水。

“你好,我叫周竟。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按輩分,你可以叫我叔叔。不過如果你不願意,叫我名字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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